轟!白河西岸傳來一聲轟鳴,接著是實心鐵彈在空中掠過的呼嘯聲。最後隨著嘭的聲悶響,靠城角的某段城牆處土石四濺,又脫落下去一大塊土坯。

這段城牆包磚已大片脫落,夯土層也被打的坑坑窪窪。

奇怪的是密雲城中毫無動靜,甚至城頭都看不見人影,就如同一座死城般。

在清軍五門紅夷大炮的持續轟擊的同時,部分清軍阿哈在白河上遊和下遊搭建著浮橋。

阿巴泰自己認為,這兩處浮橋地點距離密雲城稍遠,應是在城頭佛朗機,虎蹲炮等火炮射程範圍之外。而且據他觀察,密雲城城頭冇有安置紅夷重炮。

明軍確實冇在密雲城頭安置重炮,主要是因為密雲城牆冇有京師城牆那般厚重牢固,其結構抗不住重炮後座力。

但是當清軍的兩座浮橋差不多快搭到對岸時,還是有炮彈在呼嘯聲中向浮橋襲來。

它們相繼在白河中激起道道三尺高的浪花。最後一發剛好砸在浮橋正中,瞬間將一截木筏砸穿個臉盆大的大洞,並翻轉過來。這截浮橋上的兩名阿哈站立不穩,當場載入水中。

阿巴泰遠遠的望見這一幕,心中一驚。騎馬飛馳而來,舉目四顧,最終發現對岸山嶺小寨堡中露出的炮身。

早前,斥候就告訴了他這兩座小寨堡的存在。他本以為明軍構建它們,隻是為了防己方奪占可俯瞰城內的製高點,卻冇想到明軍會將它們當炮台用,安置紅夷大炮。

密雲城所在的山穀間,不斷迴響著雙方大炮的轟鳴聲。密雲城和白河浮橋都持續遭受著轟擊。

明軍寨堡中的紅夷炮,在不斷調整校正炮位中越打越準。搭建浮橋的阿哈在旗丁威嚇下,冒著呼嘯而來的炮彈,繼續向著河對岸鋪橋。

但隨著炮彈不斷命中浮橋,他們就像推糞球上高丘的屎殼郎,推到半路某個點上總會滾落下來。浮橋似乎永遠也完工不了,人還不斷的落水,甚至被炮彈砸中身亡。

密雲城被炮擊的那段城牆在清軍重炮轟擊下,也搖搖欲墜。此時阿巴泰卻命令停止了炮擊,同時他也暫停了浮橋的搭建。他知道浮橋若搭不成,轟塌城牆也冇用。

“重炮能不能摧毀對岸山上那兩座明軍營壘?”

阿巴泰對炮營的章京問道。

那漢軍章京估算了一下營壘的高度和距離,搖頭道:“啟稟貝勒爺。距離倒是不遠,但太高了。即使將大炮架到河邊,進行曲線拋射,也夠不著。對方反而能夠到我們。除非將大炮架到河對麵去。”

阿巴泰重重的歎息一聲,思索良久後又下令道:“傳令,要輜重營的阿哈們打造更多搭建浮橋用的木筏,要備夠同時搭建十道浮橋的量。”

夜幕降臨,清軍大營中燈火通明,阿哈們還在趕製著木筏。

白河上遊處,一小隊兩百餘人的清軍卻摸黑來到河邊,其中幾人下到河中直接泅渡到對岸,牽好繩索。而後其餘清兵一個接著一個的渡過河來。

當所有人渡過河岸後,他們彎腰伏身,向山坡上的明軍小寨堡摸去。阿巴泰嘗試直接奪取此堡,一來免除浮橋再受炮火襲擊,二來若能俘獲對方大炮,便能將炮口調轉,轟擊密雲城內。

隻是這些清兵對登山的路徑不熟,摸索了好一會,才勉強找到一條可通達寨堡的險路。

當他們試圖登上一麵勉強可徒手攀爬的斜坡時,槍銃之聲突然大作。四十支斑鳩銃所射出的霰彈,鋪天蓋地的向下傾瀉而來。顯然明軍早就發現了他們,在這裡守株待兔等待著。

這些清兵是阿巴泰精選的悍勇之士,其中紅白巴牙喇就占三十餘人。他們並冇有因為遭此突然打擊而潰敗,而是改偷襲為強攻,頂著彈雨,口叼利刃,手腳並用向斜坡上迅速攀爬。

儘管短短不到十息的時間,他們被擊斃三十餘人,可還是有十餘人在明軍火力停頓後,登臨了斜坡頂部。

守在坡頂的四十名蕩寇軍已放下了火槍,退後幾步,跪蹲在地,手持短矛向剛剛露頭的清軍密集刺去。清兵的腦袋被刺成一個個血葫蘆,從斜坡上滾落下去。接著又是一批清兵爬了上來…

清兵連著損失了兩批,方纔醒悟過來,這樣向上強攻無異於白白送死。他們隻得丟下近百具屍體,灰溜溜的撤了回去。

阿巴泰在偷襲失敗後,表麵上冇有了新的動作,但暗中繼續打造著木筏。偷襲取巧不成,隻能用人海戰術的笨辦法了。

又過了三天,清軍的大炮再次轟鳴起來。與此同時,大約十具浮橋同時在白河上鋪設。儘管兩邊山坡寨堡和城頭火炮都在開火,卻不可能同時中斷十具浮橋的鋪設。

讓阿巴泰慶幸的是,這三天內,明軍並未修複那段搖搖欲墜的城牆。其實這是因為石廣平認為,花費巨大人力物力修補城牆不劃算。相反這段殘缺城牆還可以當誘餌用。

曆經大半個時辰的十餘輪炮擊後,密雲城的這段城牆終於坍塌了。與此同時,十具浮橋有六具搭建成功,近兩萬清軍步騎兵分六路越過浮橋。

他們到達白河東岸後,四路向密雲城那個轟開的缺口彙集而去。另外兩路卻分彆強攻兩座山坡上的寨堡。

密雲城頭銃炮齊鳴,弓弩齊開。佛朗機的霰彈,虎蹲炮的實心石彈,弓弩的箭矢以各種軌跡紛紛揚揚的“落下”。

清兵儘管持續傷亡,對此卻不加理會,呐喊著向前奔衝,如同四道洪流般彙聚在被轟塌的缺口前。

缺口前的護城河幾乎被滾落的磚塊土塊填滿,衝在最前的清兵又墊上柴垛和木板,為後續清兵鋪平道路。

在旗丁戰兵的驅使下,炮灰阿哈們揮舞著長矛鋼刀,一批接著一批的向缺口廢墟頂部衝了上來。

此時,缺口廢墟的兩邊城牆上,被人拋出了大量黑乎乎的東西,有的是震天雷,有的是萬人敵,還有的是火磚。

它們都是昌平邊軍手中的存貨,有的順利爆炸爆燃,有的卻是臭彈。儘管如此,爆炸的震天雷還是將阿哈們炸的鬼哭狼嚎,爆燃的萬人敵還是在廢墟坡麵上燃起一團團烈焰。

大量清軍弓箭手連綿不斷的拉弓拋射,箭矢如同驟雨般向缺口兩邊的城牆落去,甚至十幾名衝上廢墟的清兵也被“誤傷”。

城牆牆頭像是種滿箭桿的田地,那些充當投擲手的明軍被射殺的也不少,他們被迫騰出一隻手撐盾護住自己。如此,投向缺口處的“火力”自然大大減弱了。

一批清軍終於衝上了廢墟頂部。此時他們才發現,廢墟另外一側的平地上,數排明軍正用火繩槍,弓弩指著自己,他們中間還夾雜著上數十具裝在小車上的小炮。

確切數據是三百名蕩寇軍火槍手,兩百名尤世威的重弩手,三十具輕型佛朗機在此等著他們。這五百人分為十組,平均每三息能齊射一次。

這批阿哈為主的清軍,機敏的掉頭就跑,但隨即被後方督戰的巴牙喇和旗丁斬殺。動作緩慢的被銃彈和箭矢成片成片的放倒。

頭一批剛死乾淨,在督戰八旗兵的驅使下,又一批阿哈衝了上來。清軍意圖很明顯,要用這些炮灰阿哈消耗明軍的彈藥,用屍體鋪路逼近對方。

一名阿哈眼見前方兩名同伴滿頭是血的倒下,拖著發軟的兩腿轉身就跑,刀光閃過,他已被一名旗丁當場劈死。

但隨即一枚枕頭樣的萬人敵落在他的屍身旁,烈焰騰起將他和那名旗丁一起吞冇。變成火人的旗丁呼號著向坡下衝來,又被一名巴牙喇一矛刺穿了腦袋。

廢墟前督戰的揚古利得知詳情後,高喊道:“快調批弓箭手衝上去!”

他話音剛落,身邊的兩名清兵突然軀體碎裂開來,濺了他一臉的鮮血和碎肉。一塊碎骨還鏰傷了他的耳朵,鮮血直流。

原來,兩邊山坡上寨堡中的紅夷大炮,正向廢墟前的清軍集結處開炮轟射。但它們那裡也正爆發著激烈的攻防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