歸化城,九州商行分號。

一個隱秘的地窟中,持續發出慘呼哀嚎之聲。範永鬥,黃雲發,田生蘭等人在此受到嚴刑拷打。

楊重吩咐九州商行的諜網如此做,當然不是為虐人為樂,他可冇那麼變態。而是為了從這幾人口中撬出他們在中原,特彆是江南的人蔘毛皮走私網絡。對於楊重而言,這是筆比兩千三百萬兩白銀更貴重的資產。

這些平日養尊處優的人哪經得起嚴刑拷問,僅兩天功夫就將這些資訊交待了出來。九州商行又從宣府大牢中弄來他們的掌櫃,執事等機要人物,與他們的供述一一對證。前後半個月時間,諜網便將這些查的一清二楚,上報給楊重。

這意味著楊重隻要貨源足夠,就可以迅速填補八大商留下來的市場空白。

崇禎六年九月,京城傳來一道詔令,將陳奇瑜撤職查辦。這和“八大商”的事情冇有直接關係,而是涉及到他的車廂峽舊案。

原來在這一年的八月下旬,勢力迅速壯大的張獻忠部,流竄到淮南,扒了鳳陽的皇陵。這讓朱由檢勃然大怒。

此前張獻忠和李自成在流賊中還名不經傳,所以車廂峽之事並冇引發朱由檢過多注意,讓陳奇瑜得以過關。

但現在張獻忠和李自成被朱由檢重點關注後,這陳奇瑜的舊事自然也被他想起。宣府巡撫陳新甲此時又參了陳奇瑜一本,於是崇禎新賬舊賬一起算,將陳奇瑜撤職查辦。

不過陳奇瑜對此滿不在乎。他相信崇禎皇帝不會拿他怎麼樣,最多是貶去所有官職,回家賦閒。

他這短短幾個月錢也撈夠了。這宣大總督風險頗大,建虜很容易從宣大防區中入寇,一旦發生此事他就很容易擔責。所以他將這結果還當成個好事看待,喜氣洋洋的掛印而去。

崇禎六年九月初十,盛京皇宮。

皇太極正在擺宴款待眾虜,這是場送行宴。為多羅武英郡王阿濟格,多羅饒餘貝勒阿巴泰、超品公額駙揚古利第三次入寇大明送行。此次征伐動員兵馬達十萬之眾。這十萬人中大多是前幾年大淩河之戰俘虜的明軍阿哈。

前幾個月,範永鬥等八大商的事傳到了盛京。讓皇太極頗為疑慮。他認為劫掠範永鬥等人屯堡的人就是楊重的人,但卻冇有切實證據。

這事讓他想起那五年之約隻剩下兩三年了。即使那批兵馬真是楊重的人,那也說明楊重至少在明麵上還是遵守約定的,否則冇必要讓他的人假扮成明軍。所以自己必須抓緊這兩三年時間。

由此,他與諸貝勒,額真,章京們謀劃了此次入寇大明的行動。

阿濟格,阿巴泰,揚古利三人端著酒杯,來到皇太極座前,齊齊向他叩拜敬酒。皇太極將酒一飲而儘後說道:

“此次爾等征伐大明,朕預料不會有什麼大的問題。唯一怕的是昂重尼堪出來做梗,如果他們出來,你們能避則避,避不開則戰,戰不贏則退,切不可和他們戀戰。這點你們可要記牢了!”

阿濟格,阿巴泰連聲稱是,因為他們都見識過楊重兵馬的鋒芒。唯有揚古利不以為然,他本還想說兩句。但看到阿濟格,阿巴泰都這般,自己也不好說些高調的話,便也隨聲稱諾。

七日後,十萬清軍兵分三路,自歸屬薊鎮管轄的亓連口入關。旋即會師於延慶州,連克懷來,沙河,清河。

清軍每克一縣,便搶掠人口牲畜錢財,向後方轉運,所以他們的速度並不快。所謂十萬大軍,大部分用於向後方轉運所搶掠的人財。

崇禎帝朱由檢隻得再次發出勤王詔令。九鎮中,離薊鎮最近的宣府鎮最先得到詔令。

此時,宣大總督一職還是空缺狀態,軍事上全由總兵周萬山決策。他便率五千蕩寇軍前往京畿。之所以冇帶其餘邊軍,是因為他對這些邊軍戰力不是很信任。若是討伐流賊還可帶上,這抗擊清軍反而是個累贅,還是不帶為好。

周萬山冇有去追擊清軍已進入房山的主力,而是直撲他們的後方懷來。

他的斥候已打探清楚,清軍將懷來做為向後方轉運劫掠所得的中轉地。隻要奪占懷來,清軍要麼回師奪取懷來,要麼被迫攻打另外一個京師之北的城池以做替代。

從宣府到懷來不過百餘裡山路,蕩寇軍頭天中午出發,第二天上午便出現在懷來縣西門之外。

此時的懷來縣城中人聲鼎沸,清軍放浪形骸的狂笑聲,男女人丁的哀嚎尖叫聲混雜在一起。清軍搶掠來的物資牲畜占滿了縣衙前的空地。

縣城中最大一座豪宅大院中,渾身酒氣的揚古利打量著一堆哭哭啼啼的女人。

過了好半天,他才挑選好,指著她們中幾人正要說話。一名傳令的親護軍飛奔進來道:“報,啟稟額駙,城外突然出現一大股明軍兵馬,人數有四千上下的樣子。”

揚古利不驚反笑道:“明軍?敢來到我們城下挑戰。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。傳令,集合兵馬,我們前去會他們一會,看看他們究竟何本事。”

號角聲中,揚古利帶著兩千步騎在城西擺下軍陣。蕩寇軍亦在他們對麵五百步外擺下了軍陣。

揚古利對身邊的護軍道:“派幾騎上前看看,看他們是打的什麼旗號,有冇有帶大炮來?有冇有騎兵?”

幾匹快馬隨即飛馳而出,過了片刻他們便就回到陣中,向揚古利道:“啟稟額駙,對方打的字號是蕩寇軍。冇有見他們在陣後設置大炮!也冇見他們有騎兵。但是他們步卒手中似乎有不少火銃輕炮。”

揚古利麾下的一名梅勒章京提醒道:“額駙,這蕩寇軍就是明官楊龐的麾下兵馬。而昂重尼堪的首領楊重就是楊龐的胞弟。所以這蕩寇軍也算的上是楊重的人。當年在靈丘圍攻阿巴泰貝勒的兵馬就是他們。”

揚古利嘴角還是揚著不以為然的微笑,說道:“他們是誰的兵馬,都還是明軍。當年占了阿巴泰的一些便宜,是依仗著他們的火炮。而現在他們既冇有火炮也冇有騎兵,本額駙就要看看他們的真本事。”

說罷,他高喝道:“傳令,楯車上前,進攻!”

鼓號聲中,揚古利的一千步甲在楯車掩護下,緩緩向周萬山的軍陣行來。

周萬山對身邊的將校笑道:“建虜這三板斧用了幾十年還在用。他們不知道楯車這種笨重緩慢的東西在陣戰中早應該淘汰掉了。環車戰術隻對火器少劣的兵馬有作用。”

他這些話所言不虛。隻要有夠數量和質量的火器,破楯車的方法太多了。僅紅衣軍,風馳軍就獨創了三種方法。這也是火器盛行後,正規軍伍很少再配置類似楯車這樣物件的原因。

周萬山隨即也下令道:“傳令,輕炮和重銃準備!”

周萬山口中的輕炮並不是紅衣軍製式迴旋輕炮,而是輕型佛朗機,打五六磅炮彈的紅夷鑄鐵小炮。這些“輕炮”架在小推車上,一個人就能推著走。

風馳軍正在陸續更新裝備,淘汰下來的大量老式火器,都被周萬山要去了。

其中還包括了重型火炮。隻是主力趕著行軍,重型火炮由騎兵護送著,還需一個半時辰才能趕來。

隨著周萬山的令下,火槍兵給斑鳩銃裝填彈藥,並點燃了它們的火繩。炮手們給那些鑄鐵小炮裝填著一種特殊的彈藥。

一個大號銃箭連著一根不長的細鐵索,鐵索末端牽著萬人敵。這就是吐噶喇海戰中用到的燃燒彈。隻不過當時用的是大號合口彈打出,而這裡用的是銃箭。

隨著一聲令下,四十餘門鑄鐵小炮齊射,爆出連綿不斷的轟鳴聲。那些銃箭帶著點燃藥撚的萬人敵,向兩百餘步外還在緩緩前進的盾車疾射而去。

隨著噗噗的悶響,一發發銃箭洞穿了楯車上的薄沙袋和楯板,而後就將萬人敵掛在了楯車上。

緊接著,萬人敵在轟然聲中爆燃起來。幾乎將整個楯車裹在了火球之中。那些沙袋不久就被燒燬,沙子傾注到地上,可冇能蓋滅大火。因為楯板也開始燃燒起來。

這是覆蓋有沙袋的楯車,冇有覆蓋沙袋的楯車下場更為糟糕。頃刻間,清軍的數十輛楯車已變為一條火龍。

今日風向本是西風,再加上清兵要向前推動楯車,導致烈焰向推楯車的清兵們捲去,他們被迫驚叫著向後散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