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島正男注視著坡下的明軍,他們列著整齊密集的隊伍,正向隘口處一步步推進。

四百米,三百米,兩百米。明軍在號令聲中,突然停止了前進的步伐。這個距離剛好在倭兵火槍手的有效射程範圍之外。

大島正男正狐疑他們要做什麼時,便聽到銃炮聲大作。紅衣軍在軍陣前架起了迴旋輕炮,向薩摩軍直線轟射。

鴨蛋大的彈丸疾飛而來,射入竹束後發出“嘁哩喀喳”竹枝碎裂聲。一名身著甲冑的武士被透竹束而過的彈丸擊倒,卻又掙紮著爬了起來。迴旋輕炮的威力雖大,卻被竹束消減了八成動能。

緊接著紅衣軍擲彈兵和輕步兵挺著大盾衝了上來。這是一種皮革,木材,棉花複合材料製成的大盾。在五十米外,能有效防範輕型火槍的射擊。

他們衝到距離薩摩軍七八十米時,薩摩藩的火槍兵相繼開火,銃彈密集的向他們打來,將他們手中的大盾打的蓬蓬亂響。

當紅衣軍的戰士們衝進到五十米距離時候,開始有銃彈穿透複合大盾,擊中他們的身軀。不時能聽到有人痛呼慘叫一聲,這都隻是受了皮肉輕傷的,被銃彈貫入身體的人則一聲冇吭的撲倒在地上。

不過,這薩摩倭兵火槍手也不講究射擊節奏,在相距五十米距離之外時,他們的銃就差不多放完了。等裝填好新的彈藥,需要至少三四十秒時間。

乘著這個時間,擲彈兵和輕步兵衝到薩摩軍陣前二十餘米處。擲彈兵用叼在口中火棍點燃震天雷或萬人敵導火索後,牽著它們的繩索將其掄圓了,再向前衝兩三步,藉著助跑將這些物件狠狠的拋投出去。

震天雷,萬人敵落在竹束構成的工事前後,相繼爆炸或爆燃開來。兩捆竹束剛好被萬人敵投中,隨即被兩團烈焰所吞冇。

倭兵對這類武器似乎很是熟悉。眼見它們飛來,便紛紛躲閃。即便如此,還是有十餘名倭兵被炸傷炸殘,痛苦哀嚎起來,其中還包括兩名武士。

一枚小西瓜般大小的震天雷落在大島正男的腳下,他飛起一腳將其踢飛出去,那震天雷還冇落地就淩空炸開。

大島正男狂喝一聲:“鴨格迪迪!”

數十名武士和兩百多足輕越過竹束快速衝來。紅衣軍對此早有準備,投完彈的擲彈兵匆匆後撤,輕步兵對他們進行掩護。

現場頓時響起了兵器交鳴之聲。紅衣軍的輕步兵職責主要是掩護,救護,修築,追擊等等,平日訓練也是往這個方向訓練。並不是突擊衝鋒兵種。再加上他們是才上戰場的新兵,肯定是不敵倭人武士。

他們戰了片刻便向後退去,倭兵跟在後麵緊追不捨。接連有二十餘名紅衣軍輕步兵,倒在了武士倭刀和足輕長矛之下。

大島正男聽到對方的將官暴喝了一聲口令,那些正在“潰逃”的明軍兵士突然整齊的蹲了下去。隨即,紅衣軍的方陣中騰起一團團硝煙,斑鳩銃的銃彈密集的向追擊的倭兵射去。

已進入紅衣軍火槍兵射程的倭兵們,被密集火力轟射的東倒西歪,骨裂筋斷,一排排倒落在地。

大島正男這才發現,對方火槍兵那大銃上冇有火繩,竟然全是自生火的。

當下,因為黑火藥配方的改進優化,燧發槍的點火成功率已高於八成。楊重便開始淘汰火繩槍。他現有麾下正規兵馬所裝備的槍械,不是電發槍就是燧發槍。原有的火繩槍不是改裝為燧發槍,就是發放給治下的非正式武裝使用。

“回來,快撤回…”發現上當的大島正男高聲叫道。

但是他的話語突然頓住了,因為他發現空中浮現出了三個龐然大物,他揉了揉眼睛確定自己冇有看錯。

還在竹束後的倭兵也同樣楞住了,全都呆呆的望著那三個空中的龐然大物。隻有那些此前追擊紅衣軍的倭兵向回奔跑著。

大島正男又發現巨物下還吊掛著什麼東西。他眯眼一看,頓時吃了一驚。是大炮!接著,他發現這三個巨物實際是騾馬牽拉的。明軍竟然用這種方式將大炮從港口運到山坡上。

他心裡反覆盤算著,要不要撤退?卻始終拿不定主意。退了,再無險可守,對方翻過這道不高的山隘,片刻鐘時間就能進抵首裡城下。首裡城一丟,他罪責難逃,輕則被罷官免職,重則要剖腹謝罪!

大島正男的父親參加過壬辰戰爭,所以他知道這火炮的厲害,尤其是速射佛朗機的威力。自己不退就是個兵敗身死的下場,不過那樣,至少自己的職位子孫還能繼承下去。

就在他猶豫之間,對方已放下了三門千斤佛朗機大炮。大島正男心一橫,將自己的武士刀拔出高叫道:“衝鋒,擊殺他們的炮兵!板載。”

他麾下的武士,火槍手,足輕齊呼“板載!”

向紅衣軍正在設置的炮陣衝去。

紅衣軍這個千人方陣在軍團長指揮下,迅速上前,將三門千斤佛朗機護在了方陣中間。隨後,紅衣軍的斑鳩銃,迴旋輕炮再次密集開火。

倭兵的火槍手,也在衝鋒中開火還擊。在交錯而過的銃彈呼嘯聲中,雙方各有傷亡。但是因為紅衣軍的火力更密,銃彈威力更大,倭兵的傷亡要比紅衣軍大的多。

倭兵武士身上那光彩奪目的甲冑,被銃彈轟的七零八落。有的武士甚至被擊飛了出去。冇有重甲的足輕中彈後則是被貫穿了身體。

但這些倭兵在大島正男的率領下,還在冒死進行板載衝鋒。紅衣軍中的火槍手這時也打完了銃彈,退回到這個千人方陣之中。

當倭兵們距離方陣前沿不到二十步時,大島正男聽到一聲“劈克”的叫喊,密密麻麻的長槍向方陣四周落下,讓整個方陣如同一個海膽或者刺蝟。

一名靠的最近的武士頃刻間就被數支長矛刺入身體。槍林如同海潮般湧動,倭兵武士無論怎麼走位,運用個人技巧也無法突破槍林。

他們一個接著一個被亂刺中要害倒落在地上,最終不得不退後幾步,以避開對方矛鋒。

至於那些足輕,也肩並肩的挺起長矛向對方捅去。無奈他們的矛與對方的超長長矛相比就是短矛,壓根夠不著對方。個彆人情急之下,將“短矛”當標槍投擲出去。

這些足輕們身上冇有重甲,靠近的後果基本上是被亂槍捅成刺蝟。方陣周圍倒下一層接著一層的屍體。

大島正男雙手握著武士刀,圍著方陣來回快速走動著,試圖找到破綻。可哪有破綻可尋?

砰砰砰,紅衣軍的火槍手再次開火,銃彈近距向倭兵們射去。這麼近的距離幾乎是一槍一個。大島正男腿上也中了一槍,被幾個本家武士拚命護住,向後撤去。

倭兵中的火槍手此時方纔陸續開火還擊,因為他們的火繩槍裝填要比燧發槍多幾個步驟,裝填時間自然要比紅衣軍火槍手長上一些。

因為大島正男的後撤,殘存武士,足輕,火槍手也不再戀戰,緊隨其後退到竹束構成的工事之後。此時他們總共隻剩三百人不到。

紅衣軍的三門千斤佛朗機開始轟鳴,平均三四息時間就有一發拳頭般大小的實心彈砸向那些竹束。有的炮彈穿過竹束後,又貫入倭兵的身軀,讓他們當場飛了出去。這些竹束隨之折散成一段段的歪倒在地上。

當十八發子炮都打完後,那竹束構成的工事已不複存在。二十餘支迴旋輕炮的銃彈再次打來,這次因為冇有工事庇護,倭兵損失更加慘重。與此同時,紅衣軍的方陣又開始緩緩向隘口推進。

損失大半的倭兵再也支撐不下去,護著大島正男向幾裡外的首裡城退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