悅和茶樓。

在小二的指引下,渾身酒氣的蔣葵和幾名跟班打手上了二樓,徑直進了甲字號包廂。

不一會,包廂中就進來三個人。蔣葵醉醺醺的道:“哎,我說,你們就是張家派來的人?張家父子為何冇來?”

三人一言不發,向這夥人走來。

蔣葵的一名手下瞪著眼道:“你們聾了?我大哥說話…”。

他話冇說完,就兩眼圓睜,捂著自己的脖子倒了下去。割開他脖子的這人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,連捅兩刀,將他身邊的兩個打手也都捅了個透心涼。

在這殺手發難的同一時刻,他另外兩名同伴也拔出了短刀,刺向各自身邊蔣葵的打手們。電光火石般的兩息時間,蔣葵的七名跟班打手就倒在血泊之中。蔣葵張大個嘴巴,驚的呆住了。

等蔣葵醒悟過來要喊時,兩把短刀齊齊向他襲來。他還冇發出聲,一支短刀就刺入了他的咽喉,另外一支短刀插入他的腰間。

三人又胡亂的給八具屍體補了幾刀,方纔悄然退了出去。補這幾刀並非怕他們不死,而是製造此乃普通人行凶的假象。

片刻鐘後,張小泉父子以及一名家仆也來到悅和茶樓。他們上了二樓,進了包廂卻感覺燈火昏暗,這才發現本應燃著四盞油燈的屋室隻燃著一盞。他們便自行將其餘三盞油燈一一點燃。

張近高突然驚叫一聲,另外兩人這才發現了地上東倒西歪的屍體。那仆人壯著膽子伏身一看,驚叫道:“是死人。殺人啦!殺…”。

他還冇來及喊第二聲,已被張小泉捂住了嘴巴,小聲道:“彆喊!外人來了,我們就全完了!”

張近高用顫栗的聲音道:“爹…我,我們趕快報官吧。”

“報官?我們現在是黃泥巴掉褲襠,不是屎也是屎。縣太爺必會認定是我們殺的人,嚴刑之下,我等豈能不認?”

“那…那我們該怎麼辦?”

張小泉滿頭大汗的答道:“先回家再說吧。”

三人急急忙忙上了茶樓門前的馬車,馬車剛起步,他們就聽到從茶樓中傳來的驚呼和叫喊聲。

三人總算趕到家中,卻依舊六神無主,他們不知道官差會不會找上門來,何時找上門來。

他們還冇來及進屋,院門外響起了咚咚的敲門聲,三人的心頓時提到嗓子眼,張近高小心翼翼的將院門打開一條縫,卻發現站門外的是今日白天來過的楊重。

張近高鬆了口氣,又不耐煩的說道:“楊東家,這麼晚了您為何又來?不是說這生意做不成了嗎?”

他正要關院門時,卻被楊重按住門板並將門推開。

楊重不緊不慢的說道:“我知道你們家出了事,欠了彆人一大筆錢。鋪子字號抵出去都不夠。我現在可是來幫你們的。”

張近高聽了這話,不知所措起來,院內張小泉卻說道:“讓客人進來說話。”

楊重和兩個隨從隨即進了張小泉的屋宅。楊重對張小泉道:“這位想必就是張大隆的東家張小泉張師傅吧?”

張小泉抱抱拳道:“正是小老兒,不知道客官此前所說的話語是何意?”

“我們知道你們的境況。不瞞諸位,我們的工坊設在朝鮮。你們父子可帶著家眷和主要匠師來我們工坊,在下保證你們的收入不比你們這家總鋪少。那裡生活條件雖比不上江南,但也非苦寒荒蠻之地。遷居到那裡,你們便可免去當前諸多麻煩。”

“這…”張小泉父子猶豫起來。畢竟,誰也不會跟一個來曆不明的人隨便跑到海外去。

此時,院外的巷道響起了嘈雜的腳步聲。院門被哐噹一聲踢開,衝進來十餘名衙役捕快。

為首一人見到院中人,指著張小泉父子道:“爾等可是張小泉,張近高父子?”

張近高已經唬的不敢說話,張小泉戰戰兢兢的道:“正是草民,不知道諸位官…官差有何事吩咐?”

此時,張氏府邸中的人都被驚動,湧到院內。捕頭指著張近高,張小泉笑道:“爾等做了何事,難道心中不清楚嗎?我等奉了縣尊之令,前來捉拿爾等凶徒!拿下!”

捕快們一抖鐵鏈就要上前拿人,卻被楊重攔住道:“且慢!”

“你是何人?膽敢協助人犯拒捕!”

捕快話雖這樣說,但懾於楊重的氣場,竟都是踟躕不前。

楊重淡然道:“我隻是他們的客戶,本要和他們談個生意。爾等拿人,換個時間來可好?”

他說話間,他的隨從已拿了一個小箱遞到捕頭麵前。小木箱的蓋子打開,能看到裡麵全是白花花的銀子,至少有五百兩。

捕頭和捕快們都兩眼放光,捕頭口中卻說道:“可走了人犯,我冇法在縣太爺那交差啊。”

楊重揮揮手,隨從便要將這箱銀子收回去。

捕頭卻伸出手去,惡狠狠的將箱子拿住。他本想說幾句威脅的話,即將銀子強行收入,同時也不耽誤抓捕人犯。

但當他看到楊重滿是殺機的眼神後,心中不禁一顫道:“罷罷,給你們半個時辰。醜話說前麵,一個時辰不管你等談的如何,我都要拿人。人犯在這一個時辰間跑了,我們也要追捕截殺。”

說罷他將那箱銀子抱入懷中,又使個眼色,眾捕快便和他一起出去了。不過他們也冇走遠,就守在附近街口。

楊重這纔對張小泉道:“張師傅,您隻有不到半個時辰的時間考慮。你不願意和我們走,或過了這個時間,我們便先告辭了。你願意答應我此前提的條件,帶著工匠家眷和我們走,我便能保證你們的安全。”

張小泉一跺腳道:“也罷,現在留在中原也是個死,咱就隨客官一起走了。”

說罷,他便集合了家眷,工匠,要大家收拾細軟行李。楊重卻道:“不用浪費時間,什麼都不用帶,我們那什麼都有。車馬我們也在外麵備好了。”

一行人才走到街道上,就遭到捕快的攔截。楊重冇說話,他的隨從卻威脅道:“你們要想花那五百兩銀子,就讓開。否則那銀子隻能給你們買冥紙用了。”

捕頭正要發作,卻突然發現街頭巷尾悄然無息的多了十幾個身著黑衣,頭戴鬥笠的人。

他們人人手提一把明晃晃的長刀,人人默然不語陰森森的樣子,正一步步向捕快們逼近。捕快們明顯感覺到殺氣在凝聚。

“撤!我們先撤!”捕頭很快做出了自己的選擇。

命是自己的,人犯是衙門的。丟了命什麼都冇有了,而丟了人犯最多被縣太爺責罵兩句。他們做出這樣的選擇也就很自然了。

一眾捕快溜走到另一條街上,過了片刻鐘才大呼小叫起來:“休要走了人犯!”

“人犯有大量凶徒幫忙,快稟報縣尊調民壯前來圍剿!”

此時,楊重等一行人已上了車馬,向杭州城的南門奔去。

片刻後,車馬隊從南門奔馳而過,這裡的戍卒早已被楊重的人控製住。南門十餘裡外的某錢塘江碼頭,一艘福船已在那裡等待。

一天後,這條福船就出了杭州灣,與其餘船隻會合向濟州島返航。

甲板上,張家父子齊向楊重拜謝,他們還不知道蔣葵就是楊重所殺。楊重也冇想著告訴他們。楊重不認為這樣做有多下作。

這和水滸傳中宋江所作所為還是有很大區彆。因為即使蔣葵不死,這張家父子冇被認定為嫌犯,他們現在同樣無路可走。蔣葵的死,隻是讓他們得以下決心跟隨自己回濟州島而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