平型關城。

一間磚瓦房中,洪譚對關城的守將道:“嚴守備,建虜不日就要攻打平型關。煩勞你帶著貴部弟兄們前往團城口駐紮,防止金兵繞小路從那裡進犯代州。”

嚴守備抱拳道:“卑職遵命。”

心中卻是暗喜。

團城口也是內長城的一個關隘。那裡確實有條山道可通達靈丘。但那條路連陘道都算不上。它是條需要攀山越崖的山間羊腸小道,路程是平型關這條路的近三倍。

對於建虜而言,占據這團城口也冇什麼意義。因為這條羊腸小道既不能從後方補給物資,也不能向後方轉運所搶掠的物資。所以,除非金兵將帥的腦子抽了,纔會攻打團城口。

嚴守備隨即帶著麾下兵將,高高興興的離開平型關城,前往團城口。這意味著他大概率能安然度過這次建虜入寇。既冇有陣亡風險,也不用擔心上麵問責。

這些道理洪譚自然也懂,將嚴守備支到團城口,隻是為了不想讓其餘明軍知道過多的事情,包括風馳軍本身,以及武器裝備等。

到現在為止,明廷雖然知道風馳軍的存在,但誤以為他們是普通的塞外商隊武裝,依附於蒙古右翼土鄂兩大蒙古部。這一點不奇怪,明廷對塞外邊外海外的訊息相當遲鈍。即使楊重前世曆史上,也是如此。

平型關城上,洪譚看著嚴守備兵馬消逝在路之儘頭後,對陳宇道:“我們可以開始乾了。”

……

陰雲密佈中,喬溝兩側土崖上不時有鳥雀驚起。若從空中仔細觀察,可見到土崖中的灌木草叢中,有人影來回穿梭。

喬溝東口外,停駐著阿巴泰的四千多兵馬。他從後方蔚州調來十五輛楯車和土工營後,就急急忙忙向平型關趕來。因為他已從範永鬥的人那裡得到訊息,一支明軍主力五六日內便會抵達平型關。

這一路地勢都非常險要,但為了加快速度,阿巴泰也冇派出斥候做過多的偵探。畢竟這一帶的明軍就那麼點人馬,即使設伏又能如何?

但到了喬溝這,阿巴泰不敢再這樣想了。這裡的地勢已經不能用非常險要來形容。萬一有伏兵,哪怕僅僅百十人,若帶有大量火器後果也不堪設想。

謹慎的阿巴泰不得不停下兵馬,派出大量斥候登上喬溝兩側的土崖進行搜尋。這事聽著容易,但實際上要花費相當長時間。

喬溝長達十裡,兩側土崖山嶺並不連貫,而是被溝壑山坳分隔。不可能一隊人上到崖頂後,就能沿著“溝沿”從頭走到尾。自然也不能做到穀底崖上的兵馬同步行進。

隻能是斥候對各段崖頂山峰逐一排查後,穀底的大隊人馬再行通過。

展開搜尋的斥候紛紛回來複命時,天色已經黑了下來。

阿巴泰思索再三,還是決定即刻穿過喬溝,進抵平行關城下,免得夜長夢多。否則敵軍連夜佈置伏兵如何是好?

在八旗各級將官的叫嚷下,建虜們燃起了火炬,列著行軍隊形,一隊接著一隊的開入喬溝。

當最後一隊建虜人馬進入喬溝時,夜色已經深沉。阿巴泰不知道,此時喬溝靠西的某段,距離溝沿較遠的某處山坳中,也有隊人馬在忙碌著。

那裡的夜空中升起了七個龐大的熱氣球。它們起起沉沉間,將藏在山坳中的兵士,火器彈藥,稻草卷源源不斷提運到崖頂上。

這段崖頂相當平坦,崖壁卻相當陡峭,普遍是七八十度幾乎垂直的角度。對麵的崖壁同樣陡峭。喬溝圍著這片崖頂轉了個馬蹄U字形,U字兩端的穀底寬度分彆是三仗和四仗。

建虜的斥候反覆搜尋過這片崖頂,卻冇有搜尋過這處山坳。他們既想不到,也不可能有這個時間。若要將喬溝附近所有山坳溝壑都搜尋一遍,怕是數天時間也不夠。

另一邊,建虜的蹤跡卻一直在風馳斥候的監視之中。他們一進喬溝,風馳斥候就以燈火光學傳信的方式,將訊息以最快速度傳遞到後方。山坳中,早已準備妥當的人馬隨即向崖頂設伏。前後花了不到三刻鐘時間。

他們剛準備好,遠處一條火龍就蜿蜒向腳下行來。兩百名蕩寇軍兵士都稍稍退後,伏下身去。

建虜在溝底行軍的腳步聲已清晰可聞,趴在地上的洪譚,透過枯草縫隙盯著建虜的隊列。

火龍的前鋒已穿過這段U字形峽穀,可洪譚還是沉默著。直到他看見建虜的十五輛楯車進入這段U字形峽穀後,方纔高喊一聲:“打!”

隨著這聲令下,U字的前端和後端,各有三個點燃藥撚的“萬人敵”被拋投而下。隨著轟轟的暴鳴聲,峽穀兩端騰起幾大團烈焰。

緊接著,撒著火藥粉的乾稻草卷也被推到峽穀中。烈焰隨即變成了高達兩仗的火牆,將這段峽穀封的死死的。連崖頂的蕩寇軍兵士都能感到熱浪襲來。

火牆附近的建虜,都愣了一兩息,而後像被拍打的一團蒼蠅般轟然散開。火牆中還衝出若乾火人,慘嚎著奔跑了幾步,最後撲倒在地上。與此同時,震天雷向U形峽穀中紛紛拋投而去。

在連續不斷的爆炸聲中,整個峽穀底部鬼哭狼嚎一片。另有大批稻草卷,萬人敵被定向拋投到十五輛楯車的位置。這些楯車也隨之熊熊燃燒起來。

崖頂的還在不斷拋下稻草卷,給U形峽穀兩端的“火牆”添著燃料。還有人有條不紊向峽穀中段拋投著各類爆炸和燒夷火器。這些投擲物,都繫有投擲索,從崖頂掄拋而下,能投上二十多米遠,足以覆蓋整個穀底。

僅僅一兩刻鐘的時間,穀底到處是烈焰,幾乎是一片火海。還能喘氣的人,幾乎都躺在地上,正在痛苦的翻滾呻吟著。空氣中滿是硝煙味和焦糊的氣味。

此時,阿巴泰,杜度被火牆隔在了後方。他們隻知道前方遇伏,卻不知道敵軍的伏兵有多少。

阿巴泰看著久久不熄的火牆,連綿不絕的震天雷轟鳴聲,欲哭無淚。他明明才讓斥候偵測過,明明報告冇有伏兵,這些敵軍是如何出現的?

不要說這些敵軍從平型關出發,在喬溝設伏。就是事先藏在附近,而後登到崖頂上去也要至少一個時辰時間。帶著這麼多的火器物資就更加困難了。

若說對方是提前行動,怎麼可能卡時間卡的那麼準?能在斥候偵察完之後和大軍進入喬溝之前,這麼一小段時間內剛好到達了崖頂?

杜度卻冇想那麼多,隻是提醒道:“七叔。這裡有伏兵,而且不知道有多少。好在我們被截斷的也就千餘人,現在撤退還來得及。說不定,對方還在源源不斷的登到各處崖頂,那對我們而言就是滅頂之災!”

阿巴泰冇有絲毫猶豫,立刻喝到:“傳令,全軍後隊變前隊,全速撤出喬溝!”

阿巴泰的兵馬幾乎是連滾帶爬的逃出了喬溝。如同驚弓之鳥的他們選了個空曠的地方露營。

後半夜,又有部分前方被隔斷的建虜跑了回來。據他們說,遭到大量明軍步卒和火槍手的襲擊,死傷大半。

第二日清晨,阿巴泰再次廣派斥候向喬溝兩邊山崖進行偵察,並且還在高處設置崗哨。到中午時分,他才壯起膽子,帶兵重新開入喬溝。

沿途景象讓他觸目心驚,伏擊地點到處是己方戰歿者的屍體,有血肉模糊的也有焦糊成炭的。那十五輛楯車也燒的隻剩灰了。他那個土工營因和楯車在一起,也灰飛煙滅。

這土工營是精選阿哈中專長土建之人組成,專門做通過土工挖塌對方城牆的事。為了提高他們的士氣,皇太極還破格將他們從阿哈提升為了包衣。如今土工營和楯車冇了,平型關就很難打下來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