歸化城外十五裡,一座土地廟。

敬奉土地公的大殿,已被打掃的乾乾淨淨,且憑空多出一張長條桌案來。這裡被設置為與後金的談判場所。

範文程帶著幾個後金文館的文生,已在此端坐很久。後麵還有幾名護送他們來的建虜巴牙喇。

但是這時間都過去大半個時辰了,還冇見對方的人現身。範文程正要惱火時,外麵湧入一大股人來。為首者正是丁渠。

丁渠坐定後,眼神帶著幾絲輕蔑,望著範文程道:“你就是金國那個姓範的包衣?”

範文程也不氣惱,乾笑道:“不錯,正是在下,汗王讓我全權負責這次談判。不知閣下如何稱呼?”

“我姓丁名渠,東主全權委托我與你方談判。不過請注意,我是代表風馳字號,而不是代表奴兒乾都司。大明的官衙是不會和建虜私下談判的。這個你要明白。”

範文程臉上依舊掛著笑容道:“明白,明白。反正我們的約定,隻要您家的東主認可,說話算數便可。代表哪個官衙,哪個字號都無所謂。敢問閣下看過我們提的條件了嗎?”

“你們的條件,我們都可以答應!”

範文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對方竟然這麼痛苦答應了己方的條件。

丁渠此時卻繼續說道:“但是我們的條件也得加兩條。你們不能進攻現有大明的疆域,也不能進攻現有朝鮮的疆域。此外這約定也有期限,當以五年為期。”

“五年為期?意思是貴部五年後要攻伐我金國”

“我可冇這麼說!這是我們東主的意思,至於他定為五年的原因。我等怎麼可能去妄加揣測?”

範文程有些懊惱的說道:“五年為期倒是可以。隻是讓我方保證不進犯明國和朝鮮,卻是很難辦到。”

丁渠冷哼道:“那也行,不過那樣我方也不會承諾你們入寇大明或朝鮮時,我方不會出兵抗擊爾等。隻承諾遵守不從相領地界進攻的條款。”

範文程嘶的吸了口氣道:“在下有一事不明,望閣下指教。”

“請說。”

“你們東主保朝鮮在下能解其意。因為朝鮮是你們的物資供應地,也是你們的屏障。

但你們東主顯然並不忠於明國朝廷,否則你們談都應該不會和我們談。而且在下還能看出,你們東主誌在天下。那又何必多此一舉,為這明國做這擋箭牌呢?”

丁渠翻著白眼道:“我們東主若出兵抗擊爾等,隻是為了讓中原百姓不被你的主子劫掠,然後像你這樣成為建虜的奴才,並不是為了大明朝廷。”

範文程攤手點頭表示明白了意思。

雙方又談了大半個時辰,終於敲定下來和談的條件。其實隻保留了一個條款---雙方在接壤土地上互不進攻。其餘地方,都不受這條款限製。期限為五年。

談完後,丁渠起身便走,範文程疑惑的問道:“難道我們不該立個白紙黑字的字據?”

丁渠不以為然的說道:“這就是個默契,並非雙方間的正式協議。何需立字為證?即便立了字據也冇什麼意義,願意遵守自然會遵守,不願意遵守,弄個丹書鐵券也是白搭。”

說罷也不理會範文程,一揮袍袖走了。風馳軍的兵將們也開始對範文程等人驅逐道:“事情完了,諸位該回去了!”

……

皇太極聽了範文程的稟報,很是滿意。就這麼一條約定,便意味著五年內,他若再入寇大明或朝鮮,將無後顧之憂。最多是入寇途中遇到楊重軍的攔截。當然前提是楊重要守約。

這約定對楊重而言當然也是很重要的。若是冇這個約定,他必然會取代明朝成為後金的頭號敵人。因為後金不搬掉他,就不可能對明朝展開攻勢。

那意味著土默川,黑龍江,錫霍特山,海蔘崴會經常性的遭到後金攻襲。而這些地方都是他重要的經濟命脈區域。

僅黑龍江雅克薩附近的老金溝,就年產金十萬兩,合白銀百萬兩。加上貂皮,人蔘,土默川茶葉商道的收入,每年有上千萬兩白銀的钜額收入。是這些收入養著他的武裝,軍隊,艦隊,工業研發團隊。

以他現有實力,固然能拖住後金和皇太極,甚至將其拖死拖殘都有可能。但卻避免不了自己這些地區陷入長期戰備狀態,生產經營活動將大幅度停擺。這樣自己也會元氣大傷。

那最後會成就誰?是朱由檢,李自成還是張獻忠?或是關寧軍的軍閥?

可惜,他楊重不是大明朝廷的忠臣孽子,不可能去給大明朝廷做義務盾牌。

他會挽救大明國,至今巨文島上那個山峰還叫挽明峰,海蔘崴的主城還叫永明城。但他卻不會竭力挽救大明朝廷。大明國和大明朝廷在彆人眼中是一碼事,在他心中卻是兩個概念。

上次已己之變中,他讓河套聯軍東進,迫使後金提前撤兵,已是他情緒化之舉,而非是一次理性的決策。

除了他自己的考慮,那些投靠他與他結盟的漠南蒙古右翼諸部,也有自己的想法。他們投靠楊重主要是想求個安穩日子。

楊重若帶著他們和後金一直無謂的纏鬥下去,這與他們初衷相違背。時間久了,他們必會另有的想法。在這次與皇太極議和之前,包括土默特部在內,這些蒙古部的意見都是同意議和的。

至於這約定期限定為五年,也不是他隨便拍腦袋說出的個數字。而是因為他相信再過五年,自己實力會發展到完全不用顧忌後金的水平。那時後金即使和他死纏爛打,對他也無關大礙。甚至到時若冇其他勢力糾拌,他先將後金直接滅掉也是可能的。

……

北直隸,真定府校場。

黑壓壓一片整齊的兵馬,呼喝之聲不絕於耳。楊龐身著一套山紋甲,邁著方步檢閱著這支兵馬。

他現在有一長串的官銜:山西佈政使右參政,兼整飭真定兵備道,兼北直隸保定巡撫。具體主要職責除了日常巡撫保定,真定,河間三府外,便是募丁練兵。

南邊的盧象升和他差不多,也被崇禎任為兵備道,募丁練兵。盧象升那支軍隊號稱天雄軍,楊龐這支兵馬則號稱蕩寇軍。

當然這募兵是要是花大把銀子的,崇禎是不可能拿的出來。保定,真定,河間三府也不是富庶之地,這幾年連年大旱,還要救濟災民,能拿出的銀子就更少了。

好在楊龐背後有楊重這個財神爺,這錢糧缺口也就不成問題了。隻是和楊重銀子一起送來的還有大量人員。

楊龐不像盧象升那樣骨子裡是個武人,而是個純文人。他對兵事可以說一竅不通,這練兵之事他都不知道從哪入手。他當知府時,麾下那些個武官也難堪大用。

所以對於楊重給他送來的這些軍事人才,楊龐是求之不得,照單全收,一一給予安排。

其中有個叫周萬山的人,出生於遼東一將門世家,遼東淪陷,其父戰死。他顛沛流離,最終歸於楊重麾下。

他也是第一批巨文島武備學堂畢業生。他這一批學習時,還未引入西方軍事學說。用的是純本土兵法教學。那時,軍校也缺乏師資,大部分學科都依賴學員自學。他們讀的最多的書就是戚繼光所著的《紀效新書》。

周萬山是這批學員中成績最好的人。現在他被楊龐任為蕩寇軍的參將。這是楊龐能任命的最高武將職銜。周萬山依據《紀效新書》的知識,帶著自己的一些創造性,在近一年時間裡,一板一眼的打造了這支蕩寇軍。

楊龐還冇檢閱完,便有傳令飛騎闖入校場道:“報!真定府衙門緊急軍情,山西流賊越境湧入北直隸,奪占臨城縣城。請備道速發兵救援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