德格勒胯下戰騎在飛馳,兩邊景物飛一般向後倒退而去。大坩堵的兩道土丘越來越近。他已能看清土丘間的那道拒馬鹿砦,他也知道那後麵有道壕溝。

空中傳來“嗙”的一聲炸響,這聲音不像銃也不像炮,而是介於兩者之間。

隨著這聲響,德格勒看到前方的一名親兵,後背心突然在血霧中炸開海碗大一個孔洞。通過那孔洞甚至都能看見前方的景物。

德格勒雖然年輕,但已上陣廝殺很多次了。這種慘烈場景,他卻是頭一次見到。

他心中暗想:這名親兵巴牙喇,套了一明一暗兩層甲,竟然被打個對穿。而且自己的騎隊距離土丘下的敵堡還有三百步距離。不知是何火器如此狠毒?打的如此遠,如此準,還如此威力巨大!

這其實是一種讚巴拉克迴旋輕炮的變種。它口徑五十毫米,炮管長度有五尺。狹長的炮膛能讓其炮彈獲得巨大的初速。這初速可保證更長的直線飛行距離。它又是火繩點火,便於炮手用照門瞄準後扣動扳機開火。

這種原始版“巴雷特”,兩個堡壘各裝了六門。在砰砰的巨響中,十二發鵝蛋大的彈丸連續將十五人射落馬下,其中一發穿透一人後又擊中一人,還有一發連續射穿兩人後又擊中一匹戰馬。

若不是德格勒前麵有多名戰騎擋著,怕是他也會命喪這輕炮之下。

雖然僅僅是十五人的傷亡,但效果之慘烈讓德格勒的人士氣為之一挫。此刻他們距離兩道土丘還有兩百步距離。他們身後一兩百步的地方,俄木布的兵馬還以鴉兵撒星陣型緊追不捨。

“轉向!隨我來!”

德格勒隨即向臨近大坩堵的一處馳去。這個地方是皇太極派斥候早就查探好的,非常適合臨時屯兵駐守。

此處位於蠻漢山山腳下,是個高三四尺的台地,背靠一處蠻漢山的懸崖,僅有一條寬五六米的坡道通往這台地之上,懸崖上還有一泉眼,有泉水沿著山崖淌下滴落。

德格勒的人馬沿著坡道上了台地,後方還有百餘騎聚集在坡道前,斷後拱衛。他們與俄木布的追兵展開箭矢對射。雙方一時陷入僵持局麵。

登上台地的德格勒人馬,立刻下馬構築簡易的防禦工事,他們有的挖掘壕溝,有的砍伐台地上的灌木樹枝,搭建鹿砦。

他們的意圖很明顯,要在此構築陣地,先站住腳,而後威脅近在咫尺的大坩堵。

“殺!”

俄木布高喝一聲,帶著兵馬向坡道上衝去。那本堵在坡道處的百餘後金騎兵並不接戰,而是直接策馬向台地上退去。

當俄木布戰騎快衝至坡道頂部時,他眼前出現了密密麻麻的矛槍。原來是後金的馬甲下馬徒步做戰,在此列陣封堵。

俄木布不知道自己犯了兵家大忌。以騎兵仰攻坡道上的步卒,速度加不起來;人懸在高處目標更大;坐騎本身也是破綻,還不如下馬徒步做戰。

後金的箭矢密集射來,前列的土默特戰騎紛紛中箭落地。冇中箭的打馬加速衝刺,然而這種坡道哪衝的起來?

後金軍矛槍噗噗的刺入馬胸之中,戰馬隨即將馬鞍上的人顛落下來,有的人還冇落地就被一箭射穿了頭顱。

俄木布自己也被一箭射穿了肩胛骨,痛的他差點從戰馬上掉落下來。他在親兵護衛下,迅速的撤了下去。

“收兵回營!回營!”

俄木布撤下時,冇忘記下達撤退的命令。

德格勒看著敗退而去的俄木布軍身影,冷聲道:“繼續構築營壘,在此紮穩腳跟,待機而動!”

這是皇太極給他計略,在大坩堵附近屯營。若風馳軍對大坩堵冇有援兵,就伺機攻占大坩堵。若風馳軍大舉來援,就退守此處營壘陣地固守待命。

……

蠻馬盆地的草原上,雙方斥候令兵策馬飛馳穿梭著。

雙方斥候或令兵,有時互相都打了照麵看見對方了,卻冇有任何行動,隔著幾百步的距離互相繞對方而過。他們都趕著時間傳送軍情,所以冇心思對戰,自然而然的達成了這種默契。

除了斥候令兵,風馳軍還啟用了偵察熱氣球和光學旗語通訊。那些偵察熱氣球都是在各個營壘中升起,有時也充當旗語通訊中繼點用。

岱海東岸,後金軍大營。

大營門口處,一支後金人馬正在喧囂中整軍列隊。這是一支為數萬餘人的大軍,其中有三千餘八旗軍,七千餘蒙古騎兵。

大帳內,皇太極聽了斥候的軍情呈報,淡然道:“很好,德格勒在大坩堵站穩了。”

而後又望向代善道:“大貝勒,現在該是你出手的時候了。”

兩刻鐘後,營門外這支已列隊完畢的人馬,便在代善的率領下,沿著德格勒的路線向西殺來。

岱海西岸,風馳軍大營,中軍大帳。

“報!俄木布台吉追擊敵軍受挫!正在歸營途中。此前的那彪敵騎正在大坩堵附近構築營壘。”

“報!東岸後金軍大營中,又有大隊人馬開出,正在列陣,人數有萬餘。大多為戰騎!”

帳內,河套聯軍眾將官臉色都多少有些變化。

張磊說道:“皇太極用兵有兩下子。他將爭奪大坩堵做為這次戰役決戰的引子,冇什麼稀奇。一般帶兵的人都會這般做。但他先派小股部隊在那打根釘子,再出動後續大軍。這招很是毒辣。”

陳宇道:“兵來將擋,水來土掩。既然他要以大坩堵來引戰,我們就將此做為決戰戰場。反正這離我們後方近,離他們大營又拉開一段距離。”

程誌煥笑道:“陳兄,將大坩堵做為決戰戰場,這恰恰就是皇太極願意看到的。也正是他要先在大坩堵打根釘子的主要原因。”

看著陳宇有些疑惑的表情,張磊解釋道:“皇太極若是直接派遣主力前往大坩堵,我們很可能會派遣主力半路攔截他。那樣決戰就不一定在大坩堵發生。

反之,若像當前這樣他先在大坩堵打根釘子,他認為我們會兼顧解決大坩堵之患,自然而然的會將主力移到大坩堵,那樣決戰就多半會在大坩堵發生。

一旦將決戰地點放在大坩堵。那個地方是形似一個葫蘆嘴的位置,雖然表麵上易於防守。但兵力占絕對優勢的他們很容易將我們圍困。彆忘了,那裡還有小道可以繞到大坩堵缺口的後方。

他們憑充裕的人力,甚至可以耐心的藉助山形地勢,構築圍困工事,將我們困的死死的。

所以我們不能遂了皇太極的意,不能將決戰地點放在大坩堵。這也是我們為何當初不將大營放在大坩堵,而放在此處的原因。”

陳宇茅塞頓開的說道:“我懂了!隻是我們不管大坩堵,那裡能守的住嗎?那裡兩個營壘總共隻有一百六七十個兵士屯守。”

張磊答道:“放心。雖然隻有百十多個兵士,但那裡是精心構造的營壘,還有土丘為依托。憑那兩千來人,是攻不破的。我們隻要將他們的輜重和步兵堵住,他們即使再過去些騎兵也攻不下來。我唯一擔心的是…”

張磊話剛說到這,又有斥候來報:

“報!建虜大軍已經開拔,正從岱海北岸向西進發!”

張磊繼續說道:“我擔心的是阻截他們的兵力不夠!因為我們營中還要留部分兵馬,以防他們從岱海南岸再出一支人馬。”

副指揮兼第一軍團長的程誌煥道:“這個不用擔心,我的第一軍團就能在岱海北岸攔住他們。可以保證他們輜重和步兵衝過不來。”

張磊點頭道:“程兄,那就靠你了。不過一個軍團太少了。我再將獨立騎兵連隊也分給你調度。鄂爾多斯部的騎兵也會機動支援你們。”

“事不遲疑,我這就出發”

張磊又想到件事道:“稍等,讓兵士們多帶幾日隨身口糧。因為你那邊戰事可能要持續相當長一段時間。”

“明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