昌平州永安城,臨時行宮外的幾個街口處,聚集起了大批建虜。但他們都編製混雜在一起,旗丁找不到額真,額真找不到旗丁,群龍無首。
先趕來的兩個牛錄額真,身邊隻各有百十個本牛錄的旗丁。他們又指揮不了其他牛錄中的人馬。所以隻好按兵不動,僅僅與他部旗丁一起,嚴陣以待,提防著街坊裡的那股明軍衝出。
這個狀況隻到哈赤蘇的到來纔有所改變。他雖然也隻是個牛錄額真,卻曾是莽古爾泰最賞識的親護軍巴牙喇。在眾建虜中也素有威望。所以,即便其他牛錄的旗丁,在找不到本部額真的情況下,也願奉其命行事。
接到訊息時,哈赤蘇正帶著人在永安城西北角屠城劫掠。因為莽古爾泰對此次行動的要求是“快去快回”,所以他們冇有擄掠人丁的打算,而是見人就殺,見錢物就搶。
哈赤蘇一聽有敵軍尾隨進城,大驚失色,以為是明軍某部主力大軍開入城中。接著他又聽說對方是一兩百人的規模,隻是持有精良火器時,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什麼明軍如此大膽?一兩百人就敢衝入八旗軍占據的城池?
當他知道這小股敵軍直取莽古爾泰所在區域後,再也來不及細想,帶著人急匆匆趕了過來。
到了現場,他才知曉莽古爾泰已無法聯絡上。也不知莽古爾泰和他親帶的人馬現在如何。隻是從街口一眼望去,一條街都是橫七豎八的死屍,幾乎全是自己人。
不過這條街不是直街,而是曲折的,所以看不到那行宮大院門口處的狀況。
哈赤蘇暴喝道:“為何不先派人進去和貝勒爺聯絡上?”
立刻有人做答道:“額真有所不知,對方火器犀利,先前進去的人,都冇能活著出來啊!”
哈赤蘇咬咬牙道:“無論如何,要先找到三貝勒。無論是死是活,活要見人,死要見屍。就這麼兩百來步路,我還不信衝不過去了!”
他立刻憑藉自己威望調動起人馬,首先令自己這一牛錄的人組織“死兵”,前往那個行宮大院,查探莽古爾泰的死活。所謂“死兵”就是敢死隊的意思。
而後他又令人去傳信,讓各牛錄額真分管駐守一個街口,再令人通知各旗丁到各自額真那去集結。
百十個建虜舉著門板當大盾,在街麵上小心翼翼的向前推進著。天空中突然出現五個黑點,然後砸落在這一行人附近的地麵上。這是附近屋頂的黑豹,用擲雷筒投出的燧發炸雷。
伴隨著轟隆隆四聲炸響,街麵上騰起四股濃煙和火光。五發炸雷中有一發瞎了火,這現象對於燧發炸雷而言也很是正常。但是四枚起爆的炸雷依舊將這群建虜炸的鬼哭狼嚎。
當場有三人直接死掉,三十餘人被鐵屑,陶瓷彈片崩傷,倒在地上打滾慘叫哀嚎。受傷的部位皆是冇有甲冑覆蓋的小腿,手臂,麵部。
剩餘的建虜頓時慌了神,有的向街道兩邊房屋退去,有的彎弓搭箭向屋頂漫無目標的拋射箭矢。
其中一個射箭的建虜,剛放出一箭,腦袋上就開了花,腦袋上那頂暖帽也飛出去好幾步遠。這是名趴在屋脊後的黑豹所為。但建虜中誰也冇發現他的人,隻知道這一銃是來自屋頂上。
實際上,就算八旗弓手發現了這名槍手,也不可能用箭矢射中他。八旗中最好的神箭手也難以做到。
隨著接二連三的砰砰槍銃聲,那些還停留在街麵上,持弓亂射的八旗弓手相繼被射殺在地。
弓弩,尤其是弓在巷戰中會完全被槍械碾壓,甚至可以說在巷戰中幾乎無用。因為它不能做到真正意義上的直線射擊,不能臥伏射擊,也不能從狹小孔洞視界中射擊。
當然,這個槍械也不是指任何槍械,至少得是使用紙殼一體彈的電發銃水平。若是換成火繩槍,甚至普通前膛燧發槍也是不適合巷戰的。
眾多建虜閃到街旁屋簷下,排成一溜,繼續小心翼翼的向前摸索著。中間一人突覺左肋一涼,便看到一把利刃從胸口斜透了出來,而後又猛的縮了回去。
他想喊,但張大的嘴巴隻是喘了兩口粗氣,身體便滑落了下去。
身後一名建虜竟然還不知情,以為他出了什麼事,剛要開口發問時,又是一把利刃刺穿了他的脖頸。
此時纔有建虜發現了不對勁,高聲喊道:“窗戶後有人!”
眾建虜旗丁用刀槍向身旁糊著紙的窗戶胡亂捅去,卻冇得到什麼迴響。接著有名巴牙喇操刀率先衝入房間。
房間中光線昏暗,這巴牙喇從明亮的街道衝入後,視力一時還適應不了,眼前隻是黑朦朦一片。接著他聽見耳邊生風,急忙躲避,刀鋒卻還是從他脖頸上劃過,霎那間血泉就從他脖子中噴湧而出。
他搖搖晃晃的倒下去時,又有三名建虜向屋中衝去。他們剛到門口,隨著砰的一聲銃響,最前一名建虜從門口倒飛出來,仰麵摔倒在街上,胸口的暗甲棉絮鐵片翻成一朵花,汩汩的冒出鮮血。
接著外麵的建虜聽到,屋內傳來砰砰砰連續三聲銃響,這銃響比此前銃聲要微弱不少。而後屋內安靜如初。
兩三息之後。在一巴牙喇的威逼下,又有七名旗丁鼓足勇氣,呐喊著衝進了房間。卻隻發現房中除了三具屍體,空無一人。
再仔細一看,房間後原來還有一門,已是大開著。而那三具屍體中的兩具,臉麵上各有一個雞蛋大的血洞,其中一人的眼珠子還擠了出了,甚是可怖。
他們摸出後門,發現是條堵死的小巷。此時空中落下一物,轟隆一聲炸響。這幾名建虜旗丁倒落在地,其中四人痛苦的哀嚎起來,另有一人已是一動不動。剩下兩個運氣好的,急忙又躲回了屋內。
建虜以為這個房間藏了不少敵軍,但實際上,從頭到尾,與他們周旋的隻有一名黑豹戰士。他用了狼刀,電發火銃,三管電發手銃,燧發炸雷,前後殺死殺傷了十一名建虜,自己卻毫髮無損。
類似這樣的戰鬥在多個地點發生著。硝煙瀰漫,空蕩蕩的街麵上,迴響著接二連三的銃聲和零星的爆炸聲。間雜著建虜的慘叫和哀嚎聲。
片刻鐘後,這百十名建虜中的還活著且全乎的冇多少了,殘存的人狼狽不堪的退出了街道。這完全是一場一邊倒的不對稱戰爭。
有人對哈赤蘇建議道:“額…額真,我看我們還是放火攻吧,乾脆將這片全給他燒了。”
哈赤蘇暴喝道:“放屁!儘出你孃的餿主意。三貝勒爺還在裡麵!不知是死是活。即便死了,也得將屍首先找到,否則不能放火!”
按照八旗建虜的規矩,莽古爾泰若真有個什麼三長兩短,他們這幾個牛錄額真,人人都要問罪。若是連屍首都丟了,怕是誰也保不住他們的命了。
“可…可要小的們這樣一批批送命,也不是個辦法啊!”
與他在一起的另一名牛錄額真忍不住說道。哈赤蘇冇再說話,閉目思索了幾息,而後絕決的說道:
“他們再怎麼厲害,也不過一兩百人,埋伏在我們必經的街道兩旁。我們若分成多路,從街麵上,屋頂上齊齊進攻。他們怎麼防也不可能防的住。我們隻要一路人能衝進去,找到貝勒爺的人或者…屍體。之後就可以放火燒城。”
當下,建虜絕大多數人已各歸其部。哈赤蘇便將幾個牛錄額真召來一碰頭,商議後做出了兵分五路的安排,其中一路幾乎完全是從屋頂上攀爬過去。
這些八旗兵行動迅速,號令之下,各路人馬很快集結到各自的出發地點。不過,他們這個調動,東城城樓,行宮閣樓兩個製高點上的黑豹已看的清楚。
哈赤蘇親帶一路人馬沿著主街推進。這次他們有了教訓,先安排數十名弓箭手爬到街道兩旁的屋頂之上,與街麵上的人同步推進。
弓手在屋頂上如履薄冰的行走著,隨即又傳來砰砰的槍銃聲中,一名八旗弓手慘叫一聲,便從屋頂斜麵上滾落下來。
其餘弓手循著騰起的硝煙望去,發現了不遠處的屋脊後,露出了幾個敵人的腦袋和槍口,便彎弓搭箭射去。然而這麼小的目標哪那麼容易射的中。在持續的槍銃聲中,弓手們卻接連不斷的滾落下去。
有五名八旗弓手趕緊退到在一座屋脊後麵,頭也不敢露,將箭矢胡亂向外拋投而去。又是接連三聲銃響,伴隨著瓦片碎裂之聲,其中兩人下半身渾身是血的倒在屋頂上,原來銃子是從下方射來的。
其餘三人急忙躲避,一人踩到已被打裂的瓦柵上,頓時將屋頂踩塌一塊陷落下去。另外兩人在慌亂之中,自己失足滾下了屋頂,落到街麵上,被摔了個半死不活。
槍銃之聲,爆炸之聲,間雜著喊殺聲,慘叫哀嚎聲,在這片街區再次大作起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