楊重從皇宮出來後,僅用半天時間就弄清了誰是“燕山張公子”。

這對於他而言太容易了。因為電掣信局本就是他的產業;京城有九州商行的諜網;以及他數年前就在皇宮插入了一張牌---小鬼。

他此前冇查探“燕山張公子”身份是冇想這麼做。

小鬼剛出生不久就被遺棄,又不幸被野狗啃了下身。得好心的養父母救助,方纔活了下來。但他十歲左右時,養父母也去世了,成了揚州街頭的一乞兒。

最後是楊重收留和幫助了他。最終他也成了五十四張牌之一,十八羅漢中的一員。十五歲時,在楊重的授意下,進宮當了太監。

“燕山張公子竟然就是懿安皇後張嫣?”

楊重唸叨著這個資訊,腦海裡就浮現出在數年前的驚鴻一瞥中,那名靚美少女的容顏。

不過楊重也冇太在意,繼續做著計劃好的一些事情。就在他打點行裝,準備和隨從離開京城時,他的驛館房間外卻傳來嘈雜的說話聲。一個尖細的嗓音說道:

“這裡可是奴兒乾都指揮使楊重的下榻之處?”

楊重的隨從答道:“正是,敢問閣下是…?”

“咱家是宮裡來的。咱家的主子懿安娘娘希望能見見楊指揮使。”

“懿安娘娘是哪位?我家東主必須要去嗎?”

楊重的這位隨從久居海外,對中原宮中人事都不甚熟悉,所以有此一問。

對方依舊耐心且客氣的說道“哦。懿安皇後孃娘就是先帝的皇後,這不是懿旨。不一定非去不可,隻是…”

他話說到這,楊重已從裡間出來道:“這位公公,在下就是楊重。待在下準備下,這就隨你入宮覲見懿安皇後。”

路上馬車中,楊重通過一番對話,瞭解到對方是張嫣的貼身太監,名叫餘生。也弄清了張嫣此次召見自己純屬湊巧,而不是因為她發現了自己就是“北極大海主”。

很快,楊重在慈安宮中“見”到了張嫣,隻是他與張嫣隔著一道珠簾。張嫣能看到他,他卻看不到張嫣。而且會麵的殿堂有很多太監宮女在場。看來,這大明內宮很是注重男女大防。

張嫣此次召楊重入宮,隻是為了想知道些西伯利亞的事情。如此,她好在與“北極大海主”的書信來往中顯擺下。隻是她看到楊重後覺得有些眼熟,便先問道:

“楊指揮使,本宮似乎在哪見過你?”

“回稟懿安皇後孃娘,多年前。臣前來覲見先帝之時,在西苑豹房門前與娘娘偶遇過一次。”

經楊重這一提醒。張嫣一下便想起來了,眼前這張麵孔,正是多年前在西苑中見到的那個陽光少年。

她笑道:“那算是故人了。本宮找你來不為彆的。隻想知道些關於奴兒乾都司轄下西伯利亞的事。”

“哦?娘娘也知道西伯利亞這個名稱。娘娘真是見識多廣。在中原,幾乎冇有人知道西伯利亞這個詞。”

張嫣愣了愣,定下神才接著說道:“額。本宮也是聽京城一個朋友說的。”

楊重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,抬頭舉目向珠簾直視而去,平靜的說道:“臣鬥膽猜測,娘孃的那位朋友定然姓北,因為在京師,隻有他知道西伯利亞這個詞。湊巧,他也是在下的朋友。”

張嫣的聰穎不輸於她的美貌。從楊重這番話,聯想到楊重就是電掣信局的東主,再聯想到楊重的領地絕大部分在極北之地。電光火石間,她就已明白過來,楊重就是“北極大海主”。

儘管她知道隔著珠簾,楊重不可能看見她,卻還是像受驚的小鹿般躲開楊重的目光,耳根一下熱了起來。

她此前準備問的一些話一下全忘了,過了兩息方纔冇話找話的問道:“楊指揮使,西伯利亞冷嗎…”

……

歸化城,到處都在張燈結綵,一派節日的氣氛。

飯館中,一名初來乍到的浙江籍商人,好奇的向夥計問道:“這是本地什麼節日?搞的這麼喜慶。”

“客官有所不知,不是什麼節日。而是順義王府的郡主和駙馬要返鄉了。”

在順義王的接風宴上,楊重儼然成了主角。鄂爾多斯濟農額林成,還有喀喇芯殘部的白言台吉,以及其他蒙古小部族的貴族首領們頻頻向他敬酒。

這不奇怪,通過不久前的土默川一戰,大家都能看出,若想要河套內外長治久安,不被外來強權吞併,且保持相對獨立性,楊重勢力是他們唯一的依靠。

當下這個河套蒙古諸部聯盟,名義上盟主是卜失兔,但實際盟主卻是卜失兔的女婿—塔布囊楊重。

酒宴結束後,楊重讓琪琪格先行去歇息。自己卻步向了外堂一間屋室,他將要進行一場會議。

楊重告彆張嫣出京之後,帶著琪琪格先去了附近的真定府,看望了下與楊龐一同暫居的父母後,便直奔歸化城。此番來歸化,可不僅僅是為了帶琪琪格省親,而是有更多重要的事要佈置。

不一會,張磊,丁渠等“風馳電掣”的人員陸續進了屋室。但是其中並冇有九州商行的人員,因為它的背景是保密的,即使楊重其它機構的人,也很少有人知道這個秘密。

執事丁渠首先概括了下形勢:

“當下因為塞內流賊肆虐,我們風馳物流陝晉兩省分號的生意清淡了許多,比往年少了六七成不止。塞外雖然強些,但也比往年差了不少。”

“哦?以往什麼地方不太平,我們那裡的分號生意就會好不少。這西北一帶鬨流賊,卻為何反而讓我們生意變差了?”

發出疑問的是名風馳物流總號的掌櫃,他此前得到楊重通知,從應天府趕了過來。

“王掌櫃有所不知,這流賊不同於平日的山賊響馬。普通山賊響馬隻是攔路收點買路財。流賊則是破府克縣,所過之處,儘行劫掠。

流賊長期活動的地方,商賈哪裡還敢經過?他們乾脆就不做這一帶的生意了。冇有商販,我們自然也冇有了生意。”

楊重開口道:“那現在陝晉一帶有哪些股流賊?是否有統一的盟主能夠號令他們?”

張磊答道:“稟東主。這勢力就多了,大小數十家。但聲勢最大的也就紫金梁王自用,闖王高迎祥兩家。這些大小流賊都公認紫金梁王自用為盟主,不過隻是名義上的。實際各部並不聽其號令。”

楊重思緒了片刻,暗想如果他冇記錯的話,這明末流賊有十三家,三十六營之說。而現在,江湖上卻還不見這些家的名號。李自成,張獻忠,賀一龍,羅汝才,劉國能這些曆史留名的流賊也不見名氣。興許這其中一些人還冇開始造反。

而後他又問道:“流賊如此猖獗,那麼從宣府到榆林這一段的長城邊軍的守備如何?”

執事丁渠答道:“回東主的話。現在邊鎮總督們都將精力用在討賊上。真正的守邊兵力減了又減。且因為長期欠餉,軍紀廢弛。

除了宣府大同這一段強些,其餘地段守備形同虛設。一些走私的商隊塞給邊軍兵卒幾把大子,將官幾把碎銀,便會通行無阻。若是武力強悍的兵馬,直接越過長城,他們也不敢阻攔。比如,林丹汗就是從永昌衛入長城,進青海的。

宣大之所以強些,一是因為臨近京師。二是這段長城邊關是晉商聯通塞內塞外的必經之路,邊軍將官故意卡的嚴些,便有更多油水可撈。三是他們那段還冇有流賊,冇有抽調什麼邊軍的兵力。”

聽到晉商兩個字,楊重又想到範永鬥和黃雲發。這二賊他還冇來及追究,且就在五百裡外的宣府。以後遲早會找個合適的機會收拾了他們。

接著,楊重便宣佈了自己會議的第一個決定,將塞外分舵,塞內的五省分舵合六為一,統稱為北方分舵。

既然大明的長城邊管已名存實亡了,那就應該將塞內塞外的資源整合起來,以應對未來流賊越演越烈的形勢。

丁渠還是有點憂心的說道:“東主,塞內塞外整合為一盤棋,這是個好招。可這措施並不能增加我們的生意量啊!現在最大的問題是,我們號裡的生意越來越少了。屬下擔心流賊再猖獗下去,號裡會出現虧損。”

楊重淡然道:“這個我自有辦法,你們不用操心。生意會找上你們的。你們現在就是集中精力做好整合的事,整軍備武。

未來,你們不光要應對流賊,可能還要對付後金的西進。因為林丹汗左翼餘部很可能頂不住後金。不過後金真西進了,我自會調配一支新軍人馬秘密到此,配合你們做戰。”

楊重回到臥室,已是子夜時分。他洗漱上了床。被窩裡的琪琪格竟然冇睡,蛇一般纏了上來…